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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上世纪20年代晚期,国民党在取得全国政权以后就迅速出现普遍而严重的腐败现象。蒋介石在1927年说,现在的党员既不为原则也不为民众奋斗,不少军官和政客只关心自己的利益,只追求他们自己升官发财的贪欲得到满足;他还说:“这样的人为数甚多。”到1930年,他承认党员、官僚的贪污已经成为普遍现象,多次斥责腐败现象造成的恶劣影响:“增加杂税没有止境,贪污和敲诈已是司空见惯的行为,政府因此变得腐败。”
国民党的其他官员对于腐败问题也有从各种角度思考的,老国民党员萨孟武先生在1928年说:“我们党的队伍每到一地,通常是无休止地吸收党员,许多贪官和奸绅把入党视为升官发财的捷径,党的分部因此而腐化,以致有能力的人不想入党。”关于党在人民群众中的威信,蒋廷黻在1935年说的这句话是极其深刻的:党的威信是如此之低,以至“国民党员都为当众承认自己是党员而难为情”。这对于作为执政党的国民党来说,是何等难堪的事情!
对这种现象,美国学者易劳逸教授着重分析了两方面的原因:一是旧官僚、旧军阀因政权易帜而大量混进党内并位居要职。他们既然是以实力为资本投机革命,就必然要以权谋私;二是清党运动,它不仅清除了异党,而且连国民党内部一些激进的理想主义者也清洗出去,因而党内失去了持有正直理想的力量。应该说,他分析得很对,然而还不够全面。
比如,许多旧官僚混进新政权而导致腐败固然是事实,但是国民党队伍内部因“打下江山”而产生的腐败更为严重,而且还喜欢把自身的腐败说成是被别人“腐蚀”所致。另外还应该补充的是,辛亥革命后十多年间形成的言论自由氛围在国民党执政后受到很大挤压,这是贪官污吏敢于胡作非为的重要原因。
作为国民党的领袖,蒋介石对于腐败会“亡党”的警惕性可能比任何人都高,而且他敢于举起惩戒的大棒。1931年建立了监察院,到1937年它处理的案件中涉及官员69500人。然而由于它没有实权,最后只收到对1800人的起诉书,只有极少数是高级官员。蒋介石也会大开杀戒,在1934年亲自下令将七名贪污的官吏立即枪毙,但是他的处置是有选择的,而且他容忍那些最亲密的谋士和家族成员的贪污行为。很明显,国民党反腐败依赖最高层的威权,而不是依靠社会转型。
蓝衣社的崛起
国民党内部也有一群青年人经常热切地讨论党的腐败、党与人民群众的关系等问题,为首的是何应钦的秘书刘健群。他在1931年写了一份题为《对改革国民党的一点意见》的长达87页的报告,认为国民党不仅脱离了群众,而且变成了军阀和官僚政客争权夺利和争夺贿赂成果的一个竞技场,已经不能依靠清除腐败党员和重组现有的党就可以得到复兴。
他主张在国民党内部重新建立一个道德上绝对纯洁和富有牺牲精神的精英组织,同时极力推崇威权型的领袖人物。这份报告引起蒋介石的极大兴趣,他要求一个忠实于他的青年军官小组与刘健群具体商讨建立相关事宜。1932年3、4月间,一个日后以“蓝衣社”著称的国民党组织秘密成立了。
蓝衣社对于国民党的“治党”,最重要的是要认识其极权主义与法西斯主义的意识形态。大约是在1935年,蒋介石在对蓝衣社的演讲中说:“在中国现阶段的紧急形势下,法西斯主义是最适合的一种奇妙的药方,而且是能够救中国的唯一思想。”蒋氏认为近几十年徒劳无益地沉浸于提倡民主和自由思想,结果陷落在一种混乱和无可救药的状态。
因此蓝衣社成员“特别憎恶自五四以后毒害了中国人心灵的自由主义概念”。他们甚至要从日常生活中找出来自西方的自由主义思想的危害。与反对自由主义相伴随的是不遗余力地鼓吹服从中国人民的“伟大领袖”,鼓吹国家的利益高于一切。
更奇特的是,它甚至提倡重要经济领域必须由国家企业经营,提倡土地国有化和集体农庄,这与苏联的影响不无关系。为了达到这些意识形态目的,蓝衣社提出了一套文化**纲领,具体而言:图书出版业完全国有化;教育政策要符合文化改造的需要,实行国家化、军事化、生产化。开展于1933年底至1934年初的“新生活运动”就是蓝衣社带来的最直接影响。
尤其值得研究的是,以反腐败和从严治党起家的蓝衣社最终成为一个特务组织,蓝衣社的纲领中把清洗腐败官僚作为自己的重要任务,以特务手段来完成这一任务是不必有什么顾虑的。康泽的别动队在江西期间比较成功地获得当地老百姓支持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在短期内调查和审判了数以千计的地方官僚的腐败案件和豪强劣绅的劣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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