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本土文化保育背后的劳震宇 难以割舍的羊城感情和传播

潮汐

2012年，一个名为《舌尖上的粤语》的介绍粤语文化的微视频在网上走红。视频以粤语旁白，用朴实幽默的语言从粤语的起源、分布、词汇、发音特点等各个方面全面介绍粤语文化。该视频的推出引起了国内外强烈反响，成为了各大论坛的热门话题。而这背后，正是羊城网这个历史悠久的广州本土互动社区的团体策划与创作。当然，更离不开羊城网的主心骨——劳震宇的坚定支持。

约访劳震宇，目的离不开羊城网。一做资料搜集，劳震宇的专访不少，话题都是围绕羊城网。从这点看，劳震宇既是羊城网的创始人，更是它的代言人。因为劳震宇的背影，就是羊城网的正面。谈起羊城网在14年前的诞生过程，劳震宇记得很清楚：“那时我还是网易虚拟社区羊城故事版主，又是中华网广州站五羊公社的管理员”劳震宇慢慢说道，



“直到2000年左右，互联网开始慢慢发挥出它的影响力，而政府的有形之手亦开始加强管理。网易为了避免麻烦，删掉了羊城故事这个版;刚好那个时候第一波的泡沫经济爆破，中华网也开始裁员，删掉了五羊公社。一大班的网友从此变得‘流离失所’，当中包括有不少懂设计、懂程序、懂技术的精英。为了把他们重新聚拢起来，所以羊城网就在2000年12月26日诞生了。”

对此，劳震宇依然记忆深刻，更重要的是，他并没有忘记组建羊城网的初衷，那就是“为广州人做一个不受政治、商业左右的网上公共空间，就像街头巷尾的大榕树下，吃完晚饭，大家都可以坐在一起，随意地谈谈文化历史，也可以说说材米油盐。”羊城网诞生后，最初的网友都是来自于劳震宇所担任版主的两个论坛。“这是基本盘。”劳震宇笑称，他的目的就是希望能把这些散落的网友聚集起来，

“那时候谈本土文化，集体回忆，感觉还是很学术的事情，甚至大多数人还未有足够的意识去进行保育或者记录。但羊城网的网友就已经有这样的情怀，他们的话题早已不仅仅谈广州的民生、时事，甚至有网友连载‘大粤文化史话’起来。”当时参与建立以及早期加入的羊城网网友，都是广州互联网的精英分子，现在好几个新浪、网易、poco等网站的高层、中山大学的教授，在羊城网上都有非常资深账号。

羊城网创建至今，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和挫折?“当然有!多不胜数，只不过每次摔倒了，我们都拍拍尘土继续起来。”劳震宇哈哈大笑。“2003年沙士爆发初期，所有媒体都不能报道，大家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刚好有一个网友是医疗系统里面的医生，所以我们了解内幕，就率先把这个情况披露了出来，甚至每天有多少人染病，我们都有精准的数字，部分公司还把羊城网披露的讯息作为内参，发给员工们参考。

从那以后，媒体们开始跟进，才慢慢揭开非典型肺炎的盖子。”劳震宇透露，那时候由于太多人访问羊城网，曾一度导致羊城网的服务器瘫痪。羊城网因此而声名鹊起，但带来的却并非可观的收入，而是网络管理部门的监管与约谈。“那个时候经常被请去‘饮茶’，就是问你为什么要搞这个网站，有没有‘境外势力’参与其中?”

刚好，在早期的时候，基于成本的原因羊城网的服务器设在美国，由此更受到怀疑是得到境外势力的支持。对于这种遭遇，不少人会觉得很沮丧。但法律出身的劳震宇却不这么认为，“通过这次‘饮茶’，反而为双方建立起了一个互信渠道。让他们知道，我们对政治活动没有太大兴趣。而也令我们知道，羊城网做本土文化尽管艰难，但还是有很大的生存空间的。”他自信地说道。

“曾经有网友说过：光鲜的背后不是沧桑就是肮脏。我认为这句话说得很对。”劳震宇自言，羊城网背后更多是沧桑。监管上的、经济上的、技术上的困难都遇到过，但最后都挺过来了。2010年十周年的网友聚会，仍能发现不少老面孔，这让劳震宇感到很欣慰，坚信是羊城网的原则使大家留了下来。“羊城网始终坚持‘哪怕不能说出全部的真话，也绝对不讲假话’信念，自由、务实、理性、包容这些原则大家都会遵守，所以网站上很少会有骂战发生，营造出君子和而不同讨论的氛围，这与其他一言不合就板砖横飞的讨论社区有很大的区别。

也有人担心，随着微博、微信等新媒体的兴起，会减弱羊城网这种网络社区的影响力。但劳震宇却不这样认为，羊城网的存在形式是与时俱进的：“正如我们微博也有十多万粉丝，微信也有二十多万粉丝，我们做的微视频也上百万甚至上千万的点击，只要有好的内容和能坚持自己的价值，羊城网不会过时。广州有史以来第一次通过互联网发起的本土文化保育运动，就是羊城网在2008年策划发起的“天字瞳情”。劳震宇至今清楚记得那一次文化保育中广州人显露出来的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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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亚运的原因，政府准备把天字码头拆除，兴建一个亲水平台。但其实天字码头是广州的一处重要史迹，对于大多数市民来说，也承载了太多太多的美好时光，从这个意义上说，天字码头是全广州人的集体回忆，所以我们要推动保育，呼吁保留。”羊城网通过倡议呼吁，请大家拍一张眼睛照上传作为签名支持，最后成功使政府放弃拆迁计划。

“广州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我当然爱她。但看着慢慢变得陌生的城市，我们有责任去守护那些一切有价值的东西。”劳震宇认为守护本土文化，这是由一种使命感所推动。而2010后的撑粤语的街头运动，被视为广州本土文化一面旗帜的羊城网如大家期待的那样站到最前面。“街头运动看起来热闹，但容易被激进的人所绑架，例如现场就有人喊出“广州人讲广州话，听唔明就返乡下”、“捞头滚蛋!”这样的口号，你站在现场，也就很容易被标识为赞同这些口号的一员。”

羊城网的网友在这段时间发表过不少关于保护粤语的文章，也设计了很多保护粤语的海报在互联网上传播，但却几乎没有一个在那天站在江南西的街头。”“并非我们对粤语的存亡漠不关心，而是我们认为，保护粤语的目的，在于促进多元文化的发展，而源远流长中华文化应该是各地各族文化的集合体，而并不仅仅只有普通话。所以，撑粤语的目的是矫正错误的语言文化政策，不应该搞是族群冲突。”

基于这种认识，劳震宇萌发利用新媒体形式来实现粤语文化保育的念头，透过有趣、短小的病毒视频来告诉公众，粤语的历史价值和保护意义何在。坐言起行，他马上带领团队搜集了超过五万字的资料，浓缩成两千字的文稿，又邀请到彭嘉志作旁白，终于制作出影响力巨大的微视频《舌尖上的粤语》。

羊城网发布《舌尖上的粤语》短短不过三日，众多朋友、大v的合力转发下，在新浪微博上获得了五万多次转发，单单在优酷上的播放次数已经超过188万，在海外的youtobe也获得了超过8万次，得到了粤语文化圈和媒体圈内知名人士的一致肯定和推荐，并获得羊城晚报、新快报、羊城地铁报、南方电视台的报道和高度评价，一时成为广东乃至港澳各大论坛社区的热门话题，并且有网友开始自发翻译成普通话版、英语版、瑞典语版、西班牙语字幕进行传播。

所有平台的总播放量超过了一千多万，作为一个以文化为主题的网络视频，可算是前所未有。羊城网在2013年推出的《穿粤时光机》则是着力于表现出广州城市发展对于传统温馨的邻里社区有着巨大的改变。“八十年代的广州生机勃勃，街坊邻里充满着人情味。刚好我们其中一个网友宫廷是本土非常棒的漫画家，她画了一套《小时候的广州》明信片，我们便利和她合作制作了微视频《穿粤时光机》。

“人喺成长嘅同时应该尽量保留多一啲童真;咁样，城市喺发展嘅同时系咪又可以保留多一啲人情味呢?”《穿粤时光机》中,广东电台dj时欣极具感情和磁性的旁白引发了众多80后广州网友的共鸣，纷纷在微信和微博转发，并吸引了众多媒体的采访报道。广州地铁为此还主动与作者合作，在地铁站广告灯箱中刊登了众多《穿越时光机》的美丽场景，获得很多乘客的赞赏。

成立至今十四年，羊城网已成为本土文化保育的一面旗帜。对于这个成绩，劳震宇只是淡然处之。“对于羊城网的将来，我会抱着平常心去面对。”他希望通过羊城网，能建立一个平台，尝试整合各方的力量，慢慢地形成该如何保育本土文化保育的共识。时下广府文化这个话题在广州的政商界都很热，但拿着大量资源做出来的事情却很不伦不类，例如卖新疆羊肉串和麻辣烫的广府美食节、只识唱普通话歌的湖南籍西关小姐、广州历史上从来都不会有的广府庙会及水上花市。

“拿广府文化来做噱头来赚钱赚政绩都没问题，关键你卖真货，尊重历史传统，尊重粤语文化，不要挂羊头卖狗肉。是可忍孰不可忍。”劳震宇在这方面一直对很多所谓专家学者或机构都很大胆感言，不怕得罪人。问起羊城网未来将会如何发展?“顺其自然吧!创立羊城网这件事，都是有很多因缘巧合，但我做对了。但我对于羊城网的发展，不会寄于太多功利的想法，也不会设定太长远的目标。假使到了我儿子甚至孙子的那一代，能有人知道羊城网对本土文化保育做过的努力，那就足够了。”劳震宇慢慢地说。